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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九哥

生死百家乐,拔一拔澳门赌徒的奇葩人生(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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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14)

  从一大早赶着公交去码头开始我就仿佛没停下来过,一整天连饭也没认真吃两口,水也没喝。回到深圳后我觉得自己饿得不行,只想马上赶回家到楼下吃个便宜的快餐。
  穿过西乡公园时我见到一个流浪汗在垃圾桶边翻捡别人丢弃的烟屁股抽。我看到他时他正好捡了个挺长的烟屁股,他点上后满脸陶醉地猛抽了一口。我他妈的忽然情不自禁停了下来,也从裤袋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抽上,感觉良好。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火急火燎赶着回去。在深圳待久了人们走路的步伐难免就快了,大伙一个个都好像赶着去救火似的马不停蹄,仿佛一群被无形的鞭子所抽打的牛马,急躁不安。可这会我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再赶时间了,已经没什么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去解决了。倒不如在这公园转转,抽几根烟。
  我心血来潮,走过去敬了根烟给那个流浪汗。他仿佛思路被人打断了似的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了烟,一边冲我不住地点头,但没开口说谢谢。他穿着磨烂的衣裤,手肘和膝盖都露在外面,身上散发出一股略带酸腐的汗臭味。

  那个流浪汗抽完烟后慢悠悠站起身仿佛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他随即转去了更边上的一个垃圾桶。他神情恬静,动作从容。他这种不紧不慢中透露出一股霸气,仿佛他正以一种与世无争的态度占有了全世界所有的垃圾桶。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15)

  我离他大概五六步坐下,看了看旁边球场上一伙人打篮球,发了会呆。这会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没黑。这是那种接近夏天的黄昏,一切都仿佛被拉得很漫长。一伙杀马特在旁若无人地溜旱冰,速度极快几次差点撞到行人。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们三三两两地游走着,不停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跳舞的熟伴。小孩的哭声不时传来,夹杂着大人的怒斥或者哄劝声。
  因为早已饿过头,最后我也不觉得怎么饿了只是觉得很累很困不想动。穿过西乡公园去我住的地方还有四五百米,得穿过西乡河堤和一条小巷。此刻我觉得那段路竟是如此漫长,仿佛根本无法抵达。我突然不想动了,就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地躺了一会。我管不了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曾经让所有认识我的人大失所望,现在我突然觉得这并不是件多么糟糕的事——我他妈的再也不用像以往顾虑那么多了。

  没有谁会再期望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或者期望我能怎么样,成为怎样的人。
  我只是我,我自由了,一无所有。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五章/南方永生/16)

  四面的人声杂响还在不停传来,但这并不吵人反而催得人昏昏欲睡。我微闭双眼似听非听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我想要想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了,脑子进入一中真空的混沌状态。一些看过听过的故事,一些心动过的句子,一些卑微的离别和失望,所有那一切似乎都融合在一起了——也没什么逻辑或形成什么结论,只是一种略感孤寂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的引导下,我隐隐约约觉得眼下这个世界仿佛离自己很遥远。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无忧无虑地躺在草地上看云,一看就是大半天。

  当我重新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睡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17)

  我总共还剩下两百来块钱,一时又不想找人借钱便成天以方便面和馒头度日。实在抗不住了就去楼下吃一顿猪脚饭,吃最肥的那种五花肉饭,外加一个卤蛋。房租被我拖欠了十来天,最后二房东说我再不交他就强行把房子转租给其他人。我再三想了想,只好在月中跟财务报销车费和客户应酬费用时狠狠心多报了六七百块钱来应急。

  我拿着报销单找炮哥签字复核时他看了看没说什么就签了。
  “多跑点非手机的客户,老板现在注重这个。”他把签好的报销单给我时说。“对了,上次原厂的FAE跟你一起去拜访迈瑞的情况怎么样?”
  迈瑞是深圳一家做医疗器械的公司,是该行业的标志性客户。老板也罢原厂也罢都很重视。
  “还行吧,有个新案子可能会用到射频的东西,一款带无线数据传输功能的看护仪器。”
  “那不错,好好努力!——必要时公关一下他们的采购开发。”

  我点了点头。炮哥对业务员的要求就是要不断去公关。男的带他们去打炮,女的陪她们去逛街。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18)

  四月的工资我照例又输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发现自己以前有钱时还能隔三差五赢几回大的,现在没什么本钱了赢个三五千都很难。我仿佛在重复不断洗白的命运,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路径。上次是因为没有见好就收,这次是因为孤注一掷,下次可能是运气太背。每次一输完我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觉得下次在某些方面加以改进就能止损回赢,结果却还是照输不误因为总有新的错误不断冒出来。
  即便我心里隐约清楚自己避免不了被洗白的结局,可我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往澳门跑。因为取胜的希望一直都在,而且每次去澳门实际上我都有赢钱的时候,并非一进场就从头输到尾。只是当我踏进赌场那一刻我就进入了忘我的境地,身后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脑子里只有庄闲和输赢。我仿佛在做一件跟输赢毫不相的事,而是在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
  有时候我明明赢了不少,甚至是本金的两三倍,可我就是停不下来——我觉得只要自己足够清醒就能一直赢下去。但最后还是输光。

  或许真的只能戒赌了,我心想。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19)

  这次输完后我没有马上离开。我到处转了转,想看看其它人是怎么玩的,是不是真的能赢钱离场。反正我用以前的积分在新葡京订了房间,干脆待下来看别人玩一通好了。
  新葡京的娱乐大厅一派喧闹,仿佛每隔十分钟就有人玩加勒比扑克中了几百万的同花顺大奖。连往常一向清雅的永利都人流穿梭不止,里头的德州扑克厅剑拔孥张气氛紧张,搞得好像有高手在决战紫金城之巅。最要命的是各个赌场大厅最方便显眼处的免佣百家乐,桌桌人满为患。这种免佣台赌场的优势比常规台要高出两三倍,我不禁纳闷明显是送钱的事为何大家如此兴高采烈而且个个急不可待。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演,歌舞,模特,脱衣舞娘,白人黑人——赌场制造出一副歌舞详和的气氛,温柔一刀滴血不沾。
  我突然在想自己跑路的那段时间想必赌场依然是跟往常一样热闹。一批批人输得倾家荡产,但马上又有一波新人如潮水般涌来。而赌场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了,它们二十四小时张网埋伏,日夜捕捞。

  赌场的这种渔猎,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0)

  小时候我经常去外婆家消暑,一待就是一个夏天。他们村在资江上游的一个水库边,刚好是一个溪口跟水库交界的地带。碰到雨水稀少水库退水时人们就在退水前夕张网围住溪水口,无数跑来溪口逐求鲜食的鱼虾顺水而下时统统被围在网里。他们就那样随便把网张在那里,第二天早上一收网动辄就是两三桶新鲜的鱼虾。各种各样的野生鱼,味道鲜美无比。可是因为捕得太多一时吃不完,他们就只挑出一些个头大好吃的比如鳜鱼青鱼等,其它的全部未加处理直接晒干磨成粉拿来喂猪。每次见到这种事我都不禁大为惋惜。平日里我跟小伙伴们在资江钓鱼捉鱼费了老半天才能捞到一条——且不管是什么品种大小如何我们都会乐不可支。
  我头一次见到外婆他们那个村的人如此坐收渔利暴殄天物时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年幼无知的我不得不承认那样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注定是不公平的。对他们那个地方的人而言张着网坐收渔利是天经地义的事,别处的人们可能为此得大费周章。
  最可怜的却是那些鱼虾,它们只不过为了图一时口舌之快结果成群结队送了性命——自从水库修起后,它们世世代代的这个宿命就牢不可破了。

  赌场跟赌徒,注定也是这种不公平的关系。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五章/南方永生/21)

  转了一会后我在新葡京吃了个自助午餐。然后在永利转了会,在最里头的扑克牌室远远地看别人玩了几手德州扑克。最后我散步来到金沙,金沙照样人群汹涌。
  一楼明珠坊的机台百家乐区有个前额一撮头发染成白色的哥们好像输了不少,一直在打电话叫他一个朋友汇点钱过来。刚开始嚷着要五万,后来说没五万三万也行。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人就算已经到了澳门他都不去有荷官的常规台玩而宁肯独自守着台机器玩。以前我觉得玩这种百家乐机台的人应该都是在热身,玩的都很小。但这个白发哥们倒让我开了眼界。
  我反正没事,就在边上瞎转悠想看看他这事怎么收场。过了没多久应该是他朋友把钱汇过来了,他去边上的商铺直接刷了出来,都是一千港币一张的应该有二三十张。那种机台不用买筹码可以直接放港币进去刷分玩。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2)

  白发哥直接放了五张,然后开始押牌。在这种机器上玩你可以同时在多个牌局下注,白发哥同时下三张台,三百五百八百的下。这种机台的特点就是快,每次下注的间隔时间就三五秒,搞法有点像网络百家乐不过听说比网络的靠谱点。
  输输赢赢,白发哥很快输完了那五千。他又放了十张千元的港币进去继续押。这回他只押两张台了,八百一千地下注。有个牌局出了个长庄,他成功过三关后把把押四千又连赢了五把。此时他差不多赢了两万五。接着他只押刚才出连的那个牌局了,把把五千,又被他碰到个六连的小长闲。他赢回了差不多五万,估计半小时不到。这时白发哥雄起了,把把押一万。结果五分钟不到就洗白了,输四把赢一把,后来又连输了两把。白发哥非常不服气,把剩下的十来张港币全放进去了,一把梭哈,挂了!
  他又准备打电话找钱,拨号前狠狠地瞟了我一眼。我只好闪人,坐天电梯上了二楼。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3)

  二楼的百家乐台群情高涨,有张台出了十五个长庄,还在出。那张台密密麻麻围了几圈人,还不断有人冲上去。这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跟人去割蜂蜜的事。把蜂窝的盖子揭开时只见一团蜂槽上面密密麻麻全附着蜜蜂,还不断有外面的蜜蜂飞进来。这些蜜蜂忙了大半年辛辛苦苦酿出来的蜂蜜被人一刀就割完了,只留点蜂槽末子给它们勉强度日。
  我观望这张台的盛况看得正起劲。这时听到四楼仿佛有什么骚动,一二三楼都有人跑到电梯天井往上看。我下意识地跑过去凑了下热闹。四楼栏杆边有个女的在哭喊着要跳楼,被安保人员拦住了双方正在拉扯。她的包就在拉扯中掉了下来,砸到了一楼一个游客,骚乱最初就是由这个游客发现并传播开的。这个被砸的游客估计也是个赌鬼,一个劲在跟边上的人说快看快看四楼又有人要跳楼了。金沙一到四楼的电梯不是封闭的,而是像个天井一样是那种开放式手扶式滑梯。这种设计的好处是一到四层的视野都很开阔,整个娱乐大厅看起来非常高大上。唯一的坏处是隔三岔五就有输惨了的人跳楼——尽管他们知道跳下来也未必能摔死,但他们确实已经悲愤到了极点,宁可鱼死网破闹出点动静让人们知道他们输得有多惨。

  赌场就是这样,天天有好戏上演,不是有人发了横财就是有人跳楼。如果你对国产电影已经失望透顶那就去澳门赌场转转,不要门票而且保证你看到的故事更精彩更真实更深刻。

  坦白说见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跳楼场景我多少有点兔死狐悲的难过,趁热闹还在继续时就一个人默默走开了——我在想如果某些因素稍微变换一下,站在那栏杆边上想往下跳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4)

  转了一大圈,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浓。晚上老葡京附近的流莺飞燕依然如故,不过看起来好像比以前要少点了。据说很多去去妹现在根本不会抛头露面,她们随便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或者躺着发发^&微#$信^&就行,自然有赢了钱想消遣的赌客找上门。这次重回深圳后我也开始用^&微#$信^&了——你他妈的不用都不行,那些女采购听说你连^&微#$信^&号都没有时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土星人。我刷了刷^&微#$信^&,跳出来的全是些面容靓丽身材火爆的年轻女子。但我没打算嫖也没钱嫖了,所以只是挨个翻看她们照片消磨时间。有那么一两个光看照片你觉得简直非上不可,花多少钱都不在乎根本无法抗拒。但我知道这种照片只是个幌子,要么是挪用明星的要么就是被严重PS过。女人不要说PS,光是化个妆就能从凤姐变成张柏芝。有时候你一下没忍住从夜场或者发廊什么的地方带了个女的回去过夜,第二天一早你定然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你觉得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该收钱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5)


  我在永利的喷泉附近转了会,找了个地方坐下。海面的夜空被左近的灯光点亮,看起来好像包罗万有但细看时却又似乎空无一物。一片空虚的繁华。
  不知为何对着夜空看呆的时间里我突然想起了正在坐牢的老爸。我在想此刻他是不是也独自一人面对着人生的孤独和虚无。以前我对老爸所知极少,我甚至从来都没好好跟他说过一次话。往常我们交流时总有点像两台机器在互相读取数据,屏幕显示什么就是什么,既没有感情色彩也没有题外话。

  几点了?——十点半。
  吃饭没?——吃了。
  考试怎么样?——还行。
  生活费够用吗?——差不多!

  他从不过问任何我私人性的事情,我也从不打听他的生意怎么样,身子骨好不好,夫妻生活是否和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搞定自己在学校遇到的任何问题,除了钱。实事上我也做到了。我从来也没让自己遇到的麻烦传达到他那里——除了上次张勇他们去要赌债。

  尽管如此,此刻我却突然很想他,希望能跟他好好聊上两句。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五章/南方永生/26)

  这会我觉得自己跟老爸的关系好像更近一步了,至少我们都同样孤独过。我们都需要渡过各自人生中荒无人烟的沼泽。说起来奇怪,哪怕是在他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我也从没想过子承父业之类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继承的,我只是我。我既不能帮他分担压力也无法分享他的积累。就像小时候玩魂斗罗我喜欢的是逐步进阶一条命通关,不喜欢那种通过更改设置把自己变成三十条命的玩法。
  父与子,以前我觉得这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互相对抗或者隔绝。每个父亲都期望通过某种程度的复制在自己儿子身上来实现永生的邪恶欲念。你得跟自己的父亲保持一段距离,就像要跟这个世界隔开一道防火墙一样。

  但现在我只希望父亲能原谅我。原谅我最终只是我,没能达成他的任何期望。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7)

  转了一圈后我早早休息了。在澳门我还是头一次十二点前睡觉,而且还他妈的睡得特踏实。我觉得自己跟澳门之间也要建起一道防火墙,就算身处其中也要想方法让自己留在岸上。
  坦白说澳门已经没什么令我留恋的了,我的那股好奇心已经过了。现在我只是想再插一杆子下去看看是否能探到百家乐的底。如果能做到那我对自己对以后的人生也许更有把握更从容一些。

  第二天清晨我醒了,一看手机才四点半。但我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洗刷整装后就下了楼。
  娱乐大厅依然有一帮子熬夜赌通宵的家伙,个个一副输红眼后妄想运气好转而力挽狂澜的不甘模样。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还会有什么好运能挽救他们,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就此认输结束战局。有的人就算已经彻底输光了但还是不肯走,留在各个台前流连观战。别人赢了他们帮着高兴,别人输了他们也跟着沮丧骂娘。
  有个大婶输光后在台面上睡着了,被荷官叫醒后她突然破口大骂。这时一个安保人员走过来想架她离开,她突然痛哭起来嚷嚷着说自己输光了连房费车费都没了现在连趴台上睡一下都不行。她操着广东话,但我基本能听懂。以前我觉得广东人性格都挺温顺想不到也有急了的时候。看来她确实输惨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8)

  “小伙子要不要再搞点筹码扳本?”一个三十出头的哥们问我。
  他是签码或者放高利贷的,以为我也是赌了一晚输光的赌客。我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没搭话。他们都是赌场周边的腐食动物,看到有赌徒快支撑不住时就围过来噬血分尸,就像秃鹫那样。看着他仿佛要吃定我的神情,我断然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严格自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次沦落到被他们这帮低级食腐生物啄食分尸的可悲境地。

  看着凌晨四五点赌场大厅的众生百态,我突然觉得戒赌的最好办法就是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仔细目睹赌客输钱后的各种丑态和悲凉——难道你真的要到那一步才肯罢手?

  中午一两点我就坐船回深圳了。我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快撑不住了。我多少还有点慈悲之心,不可能目睹着血淋淋的杀戮而完全无动于衷。赌博真的是生死劲量,而且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九死一生。
  我有点戒赌的意图了,指望自己还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29)

  这次我从澳门回来没多久,阿添突然打来电话给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到我又回了深圳,总之他以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口吻告诉我一个喜讯。他说他准备五一节结婚,新娘是果果。恩,故事的发展虽然没超出我的想象但进度毕竟快了点。因此我无端沉默了几秒。

  “老唐,没事吧?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阿添问我。
  “没事。行,没问题,有时间我一定来。”我随口应道。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突然,不过我希望……”阿添仿佛要解释点什么。
  “别,兄弟!这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突然,祝福你们。”
  “谢谢你老唐,其实还真的要感谢你!那次我们一起去澳门玩后我跟果果发展得很快。”

  我又附和了几句,问了下婚礼举行的酒店后就挂了。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在谈到男女关系喜欢用发展这个词。搞得好像恋爱婚嫁跟修高铁建工厂一样也是可以按部就班往前推进的。若说两性关系也是一种发展,在这点上官员的先进性倒是保持得相当不错。他们天天在台上大谈复兴中华励精图治,一回到台下就乱搞男女关系——原来都是在谋发展。

  阿添这人其实还不错,所以如果有时间我真的会去参加他的婚礼。至于果果,我跟她之间其实也没什么。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怕果果这种人,她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握住所有够得着的资源,牢牢控制。这个世界终将是她们的天下。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五章/南方永生/30)

  我的销售工作还算顺利,公司陆续转了两三个中型客户给我,半年后工资也涨到了七千。平时我就去拜访一下老客户,推推新的物料或者跟进量产机型的订单。有时候实在没事就开发一两家小的新客户。
  国内各行各业都产能过剩,做销售工作其实蛮难的。已合作的客户吧,随时有竞争对手去挖墙角,乱报低价或者大搞关系。新客户吧总是询价打样就是不见下单。道理其实我懂,那些采购也是为了cost down或者开发第二供应商什么的,关系没到位前不可能真有订单。刚开始手机行业做生意只要东西没问题交期好就行,后来是关系要到位,再后来是关系到位价格也得有优势,最后大客户干脆每季度竞标谁价格最低谁接订单而且你还得把关系做到位。
  以前销售是门槛最低的工作,是个人都来跑业务了还动不动就能炒单挣外快。现在销售成了门槛最高的职业。国内中低端制造业的形势已经大不如前,产能全面过剩,挤泡沫的日子到了。
  所以有时候我都懒得出去瞎跑——你辛苦折腾几个月才下了两个订单钱还没付客户自己又不行了,你还得面对库存和死账。忙完事情下午我便早早回家,看看电影或者去公园运动一下,实在无聊时就看看广场舞。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31)

  四月底老妈也出来了,她在我哥家帮他们带小孩做饭什么的,这样嫂子也能在她家附近找个工作上班了。老妈过来后我去哥他们家玩过一两次。小侄子已经上一年级了成绩特别优秀,人聪明得连奥特曼都无可奈何。嫂子在附近一家公司做财务出纳,貌似她以前学的就是财会类的专业。我哥在那家手机公司不温不火地做着项目经理,他几次提出说再积累点钱后就回梅山发展,去跟人合伙搞黑茶生意。

  他们家房子挺大的,三房两厅,离深圳北站开车十分钟。我心想你一个高中都没怎么毕业的人在深圳搞了一套大房子开着宝马五系老婆贤惠儿子聪明你还想怎么样?
  但我并没挑明了反驳他。我只是说回去搞黑茶生意也未必能挣钱,因为梅山县城个个都在搞黑茶。一项生意一旦透明公开化了,最后拼的是实力跟资本。他说他有好几个以前连飞机都没坐过的高中同学搞黑茶发了大财,现在个个一副土豪的派头,动不动就说要换辆跑车。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32)

  “他们是搞传销的吧?”饭后无聊时我问他。
  “什么传销?!人家那是合法直销!”
  “反正我觉得他们那搞法最后会把梅山的黑茶产业搞臭搞死,他们也就是表面风光,说不定心里还在打你的主意,想拉你入伙呢?”
  “得了,怎么可能,人家开保时捷911我他妈的才开个破宝马!”
  看他这架式显然还是放不下自己前几年搞山寨手机大发横财的那份荣光,我就懒得跟他扯了。夏虫不可语冰,就像你跟没跑过路的人谈信用卡有多凶险他们只会发笑。我哥还要再跌倒一次,他才能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

  也许无所谓戒赌不戒赌,活着就是一场赌。至从宇宙大爆炸以后这就是个不平等的世界——只要有落差,资本就会自行流动。

  可以选择赌或者不赌,但却没办法逃避赌。不赌也是对赌的一种态度。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六章/红花会/1)

  第十六章 红花会

  “奇怪的是这个组织并没有消失,尽管世界风云变幻战争频仍人们流离失所,但那个秘密依然不可思议流传到了所有信徒,它甚至已经无所不在了。”

  ——罗叔卡博《拜火教》


  戒赌后我觉得生活陷入到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单调。我觉得仿佛在过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挤着公交去上班,跟同事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时事或者笑话,拜访客户时尽量恭维采购和工程装出一副很健谈很随和的样子,然后下班回家上网或者聊手机,依然是面对一堆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如此日复一日。
  其实前面两个月我也是在过同样的生活,但当时我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多么单调,反而觉得安稳。差别仅仅在于那时候我还没有戒赌,所以我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觉得眼下的忍耐只是为了逆袭时的爆发。可现在我已经跟自己说要戒赌了,断了念头,所以生活的一切都只是它本来的面貌。吃饭只是吃饭,上班只是上班。那份重新上路的希望破灭了。
  如此一来我觉得生活真简直他妈的难以忍受。我不知道其它赌徒是怎么应对日常生活的,这跟坐牢仿佛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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