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身赌庄,时间不久,我就感到此中的奥秘实在太多了。为了混出个名堂,我决心从此入手,凡事搞个明白。为此,我向堂哥请教。
堂哥听完了我的叙说,眼睛一下亮了,他重重地打了我一拳,欣喜道:
“这才是我的堂弟呢,有出息。”
从此,有事无事的时候,堂哥总是抽出时间教我有关赌庄和赌球方面的知识,令我对此有了全面的了解。
按照马来西亚赌业的传统,赌博公司一直都是坚持只赚取“水”钱,卜基也是靠“水”钱来生活。在这里必须澄清一个观念,那就是:赌博公司并不等同于“庄家”,只有那些动用自己的资金与客人进行对赌的赌博公司,才能够叫做“庄家”。20个世纪90年代以前的马来西亚赌业中,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庄家”,那时候赌博公司都比较恪守传统,只是尽量把自己摆在赌博活动的组织者和管理者的角度来进行,赌博公司自己原则上不直接参加赌注,或者至少是不以直接与客人对赌的盈利为目标。“设局”而不“入局”,这是这一行业最初共守的规范。
马来西亚不一样,尤其是印尼,他们的传统基本上就是与客人对赌。赌博更主要的是依靠偶然性的运气,赌场上不可能有常胜将军。赌博公司既然直接参与赌博,光依靠运气的成分肯定是无法保证自己取得常胜的。这样一来,赌博公司要不然就是在某一次赌局中惨败,而遭致公司破产;要不然就会使出密技,在幕后操控,以使自己获胜。
我们早期所进行的操作显然是幼稚和原始的。除了前面提到的赌球公司内部核算方式的改变之外,早期的赌客一般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多数采取“单押”的方式,就是看中了一个盘口,即把所有的投入全部押在一个结果上。
博彩在社会百姓中的地位在不断地改变,博彩活动的性质也在不断地转变。早期的马来西亚,人们参与博彩的主要心态是一种相对比较随意的“玩”的心态,“小赌怡情”是他们一直崇尚的博彩心态。随着媒体的大肆渲染,特别是一些获得高额奖金的故事被广泛流传,人们购买彩票时的心态也开始逐渐陷入急功近利。过去,买彩票只是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消遣活动,是对正常生活和工作的一种调节。可如今已经有很多人把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研究彩票上,出现了为数不少的职业赌徒。正常的生活反而成了对“赌博工作”的补充和调剂,这实在是一种本末倒置的现象。
记得当时为了赢得九师傅的器重,我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些规避赌庄风险的方案,我兴冲冲地先拿给堂哥看,不想堂哥泼了我一头冷水:
“这太小儿科了,九师傅怎会看呢?”
他见我一脸的恹恹之色,遂又放低声音,安慰我说:
“你初来乍道,用心求进是好的,可也不能操之过急。你要知道,在赌庄里干事,最重要的先要成为行家里手,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否则,似你这样一知半解,就妄谈赌庄的大事,只能暴露你的无知,更会让别人看轻你了。”
堂哥的话并没有错,可在我的想法里,为赌庄着想总不是坏事,何况这也是我接近九师傅的唯一捷径。
我又苦熬几夜,把我的方案梳理几番,自命名为“三合一方案”:
“三合一”的第一招依旧是通过以前那种原始的方式来实现,就是要求卜基说服他的已经购买了大额单方向押注的大客户再买一些平盘来做对冲,具体的说法是要对客人阐明以防止大额亏损的出现。这一方面是我们的卜基确实在为自己的客户全面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们自身平衡方面的要求。后来很多时候,卜基们都是这样做的,他们会花一整天的时间想方设法去动摇那些大客户的自信心,然后从他们那里多拿一些对冲单回来。很多导致了盘面失衡的大单,最终起码有四分之一是靠下单的大客户自己用追加对冲单的方式去找平的。
“三合一方案”的第二招就是,在客人购买了对冲单之后依然无法保持平衡的时候,我们公司自己动用公司的资金去购买对冲单,以使盘面做到相对平衡。这样做实际上已经是赤裸裸地直接与自己的客户对赌。但是在后来的几次重要关头,实际上都是通过这种方法使我们化险为夷。
“三合一方案”的第三招就是:在自己盘面的赔率比别人低的时候,宁可花钱去向别的庄家进行投注,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盘面的综合平衡。这种方法现在已经被绝大多数庄家广泛采用,从别人那里赢钱来弥补自己盘面的亏损,这种思路现在已经被视为理所当然。不过,在1993年,这种想法还是石破天惊的,被自己公司内部很多人视为大逆不道,其中就包括我的堂哥。
我这样看待自己的这三种套路:第一招是鼓动客人自己跟自己对赌,第二招是带动庄家与自己的客户对赌,第三招则是把我们公司、另外的庄家以及我们的客户,三者拉在一起对赌。
其实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这些方案,与今天更加复杂多样的押注手段相比,依然是小巫见大巫。如今的赌博公司已经百分之百转变成了庄家的角色,庄家与庄家之间的联手已经可以演化出无数种花样百出的赌博方式。庄家早已经不再是单独的个体,庄家通过各种操盘和护盘的行为,已经结合成了一个复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共同体。在这种情形之下,庄家遭受惨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庄家的风险已经分散给一个无形中的“庄家共同体”来分担,即便其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出现暂时的亏损,这个无形的整体也基本上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组合成一种新的自我保护形式。并没有什么人在这中间明确地起到什么串通和协商的作用,仅仅因为这已经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市场,市场中很多自然而然形成的规律已经可以自动地修正自己的错误。而在这中间,唯一孤立无援的,就只剩下那些普通的赌民,他们的危险性并不在于自己所投入资金量的多寡,而是在于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保护的机制。
我鼓起勇气,给在槟城的九师傅打了一个电话。当我说明了情由后,万没想到九师傅竟是把我大大夸奖了一番,第二天还专门从槟城赶回怡保。回到怡保之后,他又避开所有人,专门请我去红土坎附近的邦咯岛上秘密商谈了两天。1992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在金沙滩进行了一次长谈。
在这番谈话之后,九师傅答应带我去槟城。很多年以后,我们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路
时,越发感到当初在怡保的那次谈话实际上是很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很多东西在那个晚上我们已经预见到了,只不过当时的认识还很模糊。我们并不是神仙,我们最后之所以获得成功,还在于我们敏锐地抓住了当时那种朦胧的预感,且在之后认认真真地把这些预感整理成为理性的思路,后经不断的实践,把这些思路变为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法。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当时我们所创造出来的新方法,已经没有那么神秘。我们全部思考的核心,应该说只有两个字——对冲。就是说,在我们的盘面无法平衡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动用自己的资金,购买自己的,甚至是别家的相对盘口来维持最终的平衡。既然动用到了自己的资金,实际上就形成了与客户的对赌,这在我们之前是赌业的大忌。传统上看,赌业的利润仅仅是来源于赌博公司的“回水”和向客人收取的“抽水”。赌博公司的“回水”,是指赌博公司按照交收的资金量,给付佣金,一般是2至3个百分点不等。这部分“回水”包括了给全部卜基的佣金。而“抽水”的方式又分为“明抽”和“暗抽”。“明抽”就是向客人收取“贴水”。譬如以2%的贴水率来说,客人赢了100元钱,实际上只能拿到98元,另外2元就是被赌博公司“抽水”了。
和九师傅的长谈,出乎我的想象,从此我竟成了九师傅身边的红人。他不仅采纳了我的方案,还特地为我摆了一桌酒宴,以示嘉勉。酒桌上,九师傅当着许多赌庄大佬的面夸我是赌界奇才,前途无量,一时四起的赞叹声更让我生发了无比的豪情。我那天借着酒兴,谈了我对赌业的看法:
“赌业中并没有真正的公平。以前我们所维持的行业守则,只不过是想在这种不公平中间取得相对的公平。我一直认为:人们天生具有赌性,具有赌博的意识和冲动,这种天性的东西不只是在赌业这一个行业中有所体现,人类从事的很多行业其实都是人类各种天性的自然延伸。赌业只不过是人类众多行业之中的一种,完全应该也完全可以与其他的行业一样按部就班地成长,顺其自然地发展。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赌业就变成了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一个行业。我想,对于赌业的不同认知、不同思路,也是造成了赌业向不同方向发展的缘由。”
“但是,时过境迁,我对于赌业过于理想化的企盼已经不可能直面如今越来越残酷的现实。要想在这个百舸争流的时代站稳脚跟,就必须紧随时代变化的特征,作出相应的改变。”
我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叫好。九师傅也眉开眼笑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嘉许。这个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坐在我远处的堂哥,嘴上只是挂着一丝冷笑。
回来的路上,堂哥急冲冲地走着,把我甩在身后。我见他不高兴的样子,犹豫了几次,终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
堂哥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鄙弃的目光,判若二人。良久,他才粗声说:
“你小子风头出尽了,还会理我这个堂哥吗?”
我惶急心跳,大声道:
“堂哥,你不会是嫉妒我吧?”
“再这样说我就揍你!”
堂哥分明是急了,我急忙闭上嘴,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二行清泪从我眼中流下。
一阵风吹过,堂哥把头扭向一边,忽发出一声长叹。我刚想说什么,堂哥轻轻摆手,抢先道:
“你误会你堂哥了。按理说,你得到九师傅的赏识,我本该为你高兴才对,可我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事也不想瞒你。”
我又想说话,堂哥一下竟捂上了我的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才低声说道:
“在赌庄里干事,发财的是九师傅这样的大老板,你我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万想不到,你竟想出那么个馊主意,还背着我去找九师傅。你知道吗?如果按照你的方法,那些可怜的穷赌客当真是万劫不复了,九师傅那样的人更不会损失一块骨头。”
我头脑轰响:堂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平日少言寡语,对九师傅又十分恭敬,做事更是有板有眼,原来他对赌庄和九师傅竟暗藏着这么深的仇恨啊。未等我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堂哥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在我听来,无疑是炸雷一般:
“你太幼稚了,有些事我本不该说,可为了你好,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告诉你吧,赌庄根本就是骗人的,咱们的那个九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利用你罢了,有你这个傻小子替他遮风档雨,他何乐而不为呢?”
我回味堂哥的话,立觉他话中有话,他不把事情说明,只是在提醒我。
我追问他几次,他只是摇头,最后,他苦声道:
“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无用了。赌庄的黑暗和残酷,绝非是你现在所想象的。我已决定退出赌庄,你好自为之吧。”
堂哥的话至今还响彻在我的耳边,当我后来经历那么多凶险和磨难之后,我才知道堂哥言语的真意:他是盼我出人头地,更是怕我身陷泥潭,这种矛盾心态折磨着他,终叫他欲言又止,没有敞开心扉。
赌球方式的变化不仅仅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手段,而且也是一种向其他赌球庄家进行攻击的手段。现在的概念与我们在怡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越来越多的赌球公司的介入,使得这一行业的情形变得复杂起来。开设赌球公司或者建立赌球庄家的目的是各不相同的,除了传统上的通过经营赌业来赚取金钱之外,最近几年来又出现了许多心术不正的赌球公司,他们的目的主要在于为黑社会势力洗钱。这种倾向在印尼的赌球业中更为常见。赌球公司因为往来的金钱数额颇为庞大,因而被一些黑社会势力看作是洗钱的最快速渠道,这本身并不
令人感到奇怪。但是一旦这种势力在赌球业中做大,占据了主要地位时,赌球业的盘局就变得非常复杂化。
资金量在这个时候也成为一种互相攻击的筹码,在关键时刻充当破坏性角色的投注往往多数出自其他赌球公司不怀好意的“砸盘”。传统的赌球公司原来相安无事的太平格局被打乱了,要想在一个盘口上达到盘面的平衡已经越来越难。在自己平衡不了自己的盘面的时候,就肯定会动起其他的歪脑筋。这时候,向其他的赌球公司“买盘”来维持平衡,就成为必然的举措。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更多的时候则成了互相进行倾轧的手段。其实,通过互相的串换筹码,以使彼此的盘面都能够达到平衡,这种思路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在近年来的具体实行上,很多时候这成为一个幌子,一种借口?这样的情势使得我们在每一个赌盘即将封盘前的最后时刻,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地揣摩着任何一个出现的大数额投注,是否可能来自其他赌球业者不怀好意的破坏。
一次,一位陌生的赌客在一场并不重要的球赛中,竟买了10万令吉的重注。我一下慌了,盘面如何也平衡不下。万般无奈,我只好打电话向九师傅汇报了此事。
“这是有人故意砸盘。”
九师傅在电话里十分肯定地说。稍后,他让我镇静,等他查清此事再说。那天深夜,九师傅匆匆赶回,他把我和辛加、苏洛等人招到一处僻静的酒店,未等坐定,铁青着脸的九师傅开口便道:
“我让你们去干一件大事,你们有这个胆吗?”
九师傅全没有了往日的慈眉善目,他目光凶狠地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他这个样子,我还第一次见到。
最后,他把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良久,他才又说:
“是‘虹城赌庄’干的,他们这是虎口拔牙啊。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砸了他们的场子,也让别人明白点规矩。这事就交给你了,出了事我负责。”
我背冒冷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九师傅见我如此模样,忽又挤出笑来,他缓缓地说:
“我也不想这么干啊?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凡事都要见识历练,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一待九师傅走后,我才缓过神来,双腿打颤。
苏洛和辛加倒是不以为然,苏洛还安抚我说:
“打打杀杀,原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旁观阵好了,别的事交给我们了。”
我们带上砍刀棍棒,乘坐四辆轿车向百里之外的“虹城赌庄”进发。一路上,苏洛、辛加等人说说笑笑,竟是如同赴宴一般。辛加见我一言不发,便开导我说:
“老板真是太器重你了,才会把这个差事交给你。你要知道,我们把此事了结,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大可不必怕这怕那了。”
苏洛在旁接道:
“老板现在何等身份,竟还有人想砸他的盘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们为老板做事就该为他着想啊。”
也许我憋得太久的缘故,这会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猛然怒喝一声,打断了他们喋喋不休的话:
“不就是打架吗?老子说过怕吗?都他妈给我闭嘴!”
车到“虹城赌庄”,我第一个冲了进去,逢人便打,见物便砸。苏洛和辛加等人见我如此“英勇”,自是不甘落后。“虹城赌庄”被我们的突袭搞得猝不及防,纷纷逃窜,不消多时,“虹城赌庄”已是一片狼藉了。
我是弟兄当中唯一受伤流血的一个。从小到大,我向以老实厚道为人称道,这是我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和人对阵厮杀。也许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打杀经验的缘故,这个结果倒不是什么意外。
这场血战过后,我在赌庄的名气一下骤升了许多。从小看我长大的九师傅也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说道:
“好样的,你总算没让我失望!小伙子,你应该负起更大的责任了。”
他毅然决然地把怡保的赌庄交我打理,还破例给我一万令吉,以示褒奖。
赌博是残酷的,发财梦不仅会令赌客失去理智,更会让我们从事赌庄生意的人大失常性,干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来。正因如此,禁止赌博在很多国家的法律中早有规定,但为何总是“禁而不止,杜而不绝”呢?有人甚至称这是一个医学问题,即赌博是一种病态反应性疾病。最近美国费城精神病研究中心对赌博者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无法控制自己而沉迷于赌博的人,是由于神经递质中某种化学成分(这种化学成分既是赌博的诱导剂,又是维持参赌的因素)特别高,中枢神经失调和生物钟功能紊乱所致。这类赌博患者会对社会、职业、财产、家庭观念上产生病态思考,严重的甚至甘冒个人前途的危险,顶着家庭破裂的风浪,欠下大量的赌债,四处寻找返本的机会,结果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另一部分人坚持认为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因为博彩已不是个别现象,而是越来越大众化。不仅存在所谓“赌博患者”,更多的是以博彩来追求刺激、娱乐的正常人。医学可以解释前者的病态,但无法解释后者。即使存在病理性的赌博,其发生、发展与生物学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但社会心理、社会物质因素却无疑是病理性赌博的一种诱因,尤其是以金钱作为衡量一切事物标准的社会风气,使“快发财”的思想意识在一些人的头脑中出现恶性膨胀,诱发“赌博病”。
尽管博彩可能会带来诸多的负面影响,但在一些国家和地区,却是发展经济、增加就业的良方。譬如拉斯维加斯,博彩业的发展使得美国内华达州这块最不适合于人类居住的干旱荒芜之地出现了“色彩浓艳、令人眩目”的繁荣景象,成为了冒险家的乐园。又如大西洋城,从开禁赌博以来增加了3万就业机会,州政府的税收增加了1亿多美元。再如中国的澳门,自从博彩业从19世纪50年代在澳门凋敝的经济中以“黑马”的姿态崛起后,就一直在解决就业、增加政府税收、带动其他行业发展中扮演着龙头老大的角色。据统计,近20年来澳门博
彩业以每年20%多的速度增长,其占本地生产总值的比重在30%以上,博彩业税收占到了当地财政收入的45%。可见,博彩不仅能给参与者带来刺激与财富,也不乏政府疼爱之处。
菲律宾的赌球业似乎并不为人们所重视,其实,在东南亚诸多国家的赌球行业中,菲律宾的赌球业一直拥有最良好的信誉。这也正是日本的豪客为什么长期以来热衷于选择在菲律宾下注的原因。这一切乃是因为菲律宾的赌球行业一直以来都受到政府最高长官的直接“关照”。埃斯特拉达在总统任上收过地下博彩庄家的“保护费”,总数高达5.45亿比索,而且回回还得是现钞。不但他收,他的儿子也替他老爸要账,当然免不了要揩一点油走。直到后来,他儿子干脆直接开设了一家大型赌博公司,而足球赌博则始终是其中的最主要项目。
有人指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博彩活动本身的对与错,而在于其引发的后果。财富的去向、当事人的心态等外因决定了博彩活动给人带来的是娱乐享受还是家破人亡,给社会带来的是财富还是罪恶。譬如赌城,确实是社会问题集中的地方,犯罪率、自杀率居高不下,但确切地说,这些并不能说明大多数人如何行为不轨,它只说明了少数人的变态。
不管这些是否代表了目前人们对博彩的普遍看法,但不能不说是传统“赌博犯法”论调中的一个异音。
今日赌博业发生的巨变,在十几年前,我还是无法想象的。令人吃惊的是,九师傅当时竟有这种超前的见识。一次闲聊,九师傅忧心仲仲地对我说:
“在我看来,赌博既是一块肥肉,政府早晚会把它抓到自己手里的。趁这种事还没有发生,我们得抓紧时间,用尽手段,好好捞上一笔。”
他又以美国和澳门为例,以证明自己的忧心无误。他说:
“美国在1969年由国会通过‘法人博彩法’,允许开赌。拉斯维加斯一炮而红,在沙漠上兴建一个新城市,不出10年成为世界赌城的样板,成为集赌博、会议中心、娱乐度假之大成的消费城市。其他各州起而仿效。西方各国也纷纷设立赌场,作为增加税收、遏制黑社会、增加就业门路的灵丹妙药。香港的邻埠澳门,就是靠赌博来维持政府收支的。只要治安良好,银子便滚滚而来。”
对九师傅的话,我向来信服,不过这次我却表达了不同的意见。我强调说:
“俗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乱性’,如果将‘赌博’作为生财工具,极可能酿成大祸。当时经常有因赌博而倾家荡产的新闻,也有跳楼自杀的恐怖报道。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频繁出入赌场,背后会遭人非议;打工仔、白领人士热衷赌博,传到人耳中,会有被‘炒鱿鱼’的危险;未婚的青年人,既使是世家子弟,如果经常出入赌场,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有此弊端,我看我们的政府是不敢仿效西方国家的。”
为了让九师傅相信我的观点,我又分析说:
“公彩的推出,无疑是助长了赌博活动的普及化和社会化。把公彩与公益事业结合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至少对于为数众多的买彩人来说,所考虑的完全是博彩的收益性、盈利性。在这种大背景下,赌博行业会迅速扩张,越来越多的行业被拉入到博彩的项目里来。而公彩在任何一个地区都不能说是博彩行业的全部,每一项公彩背后,都必然会造就出和支撑起相应的地下私彩。香港马会主持的香港赌马活动已经算是一项组织管理得非常出色的博彩项目,但即便如此,几十年来始终也无法杜绝‘外围马’等地下私彩形式的成长。”
最后,我特别加重了语气,强调说:
“赌博方式迅速的演变,迅速的推陈出新,就是在‘赌博人口’迅速膨胀的大背景下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参与的人多了,自然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会多起来。同时,各种复杂多变的情况也会多起来,这更需要我们赌庄采取更多的方式方法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
回想当时九师傅听我谈话的表情,我愈发感到他真是高深莫测,不愧是东南亚赌庄之王。他那会儿很有耐心地把话听完,一脸漠然,末了只轻声道:
“小伙子,我们走着瞧吧。”
事实证明了九师傅的预见。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博彩业全面兴起,全面泛滥的时代,不仅许多国家政府参与其中,而且大大小小的赌庄多得数不胜数。为了生存和竞争,更为了抢得博彩这个硕大的蛋糕,各路人马无不绞尽脑汁,各出奇招、秘术,放手一博。
九师傅在槟城的办公室是在槟城乔治市的莱特街,记得当时他总是对我们说:虽然莱特街离海边很近,但我们只能从楼宇的夹缝中瞥见大海的一角。要想看得更远更广,单凭我们离海边近是没用的,必须站到槟城最高的光大大厦65层楼上去,虽然那里远离海边,但在那里看得更加真切。
这是九师傅的名言,在我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九师傅出奇制胜的法宝呢? |